我和老张,曾经是一对“炮|友”,每次见面的主题都在身体。
疫情期间,我们在没有成行的“千里之约”后,尝试了通过视频“做虚拟的爱”。惨遭失败、痛定思痛,我们却发现,在这段“炮|友”的关系里,性不仅不重要,反而还是个累赘。于是我们各自失去了一个炮|友,却又多了一个朋友。
01. 一波三折,终未成行
有年春节前在香港碰到了法国人老张,两人一见如固炮,便相约有缘就做。之后的几年,老天爷赏脸,我每年冬春之交都有去香港的机会,而老张那段时间也一定会被派过去出差。一来二去,在香港的这一炮竟成了个念想。
但疫情改变了这一切。一月底时,要去香港参加的活动就被通知取消。考虑到老张人已经在那边,我就没有退机票,跟他说我还是会按原计划跑一趟。老张隔了两天劝我另做打算:“能不能成行由不得你”。
一语成谶!没过几天,香港地区就拒绝持旅游签注者入境了。老张表示自己可以把机票改了,在内地找一个城市过境来见我。但那时国际机票数量已经很紧张了,我就劝他不要冒险,能回家才是第一位的。老张遂作罢,但允诺道:“疫情过去了,我再来看你”。
结果疫情一直持续着,到三月底,连通过内地过境来见面也难以实现了。
02. 借科技的力量,做虚拟的爱?算了吧
老张回去后,欧洲的情况就开始恶化,全球各地的旅行限制也都越来越多。他盘算着自己一时半会儿连门都不能出,就要借助科技的力量,邀请我zoom一下,“做虚拟的爱”。
然而科技很厉害,演技不厉害。
摄像头一开,老张发现我长胖了不少,就开始笑场,手抖到连衬衫扣子都给扯了下来。
对话也迷惑:老张自比魔力麦克,声称自己这样的美好肉体得多点人看到才行,结果我死亡接梗,表示Zoom最近资讯安全丑闻缠身,“现在这个房间里肯定不止我们两个”。
老张的脸色马上就变了,他断然不能接受任何资讯安全上的风险。于是火速穿上外套,感叹道:“还好没脱裤子”。
事后,尽管他一再表示自己不是害怕,也没有心理阴影,只是“气氛没了”,但我还是觉得在这件事上很对不起他。
03. “真实的爱”,做得也并不好
老张穿好外套,表示自己要“上够钟”,先聊个五毛钱的。接着便讲了句让局面更尴尬的话:“其实我们每次性生活也没有很好,所以这次失败了也没啥。”
尽管心里不爽,但老张说的是实情。他身板儿不太好,不能接受任何激烈的动作,在性上也比较被动,所以我每次都十二分小心,力道很轻,节奏也很慢。做任何动作之前,都要再三询问和确认。但我对“温柔”的把握多少欠一点儿火候,最后会让我们的性变得很拖沓。
我则是有情绪上的问题。因为语言屏障,我很担心表意不清给老张带来风险,所以在性上面的沟通就一句dirty talk都不讲,整个过程宛若医生问诊。老张是喜欢的,但这会让我的情绪劳动非常重,时间一久就会因为累而显得不太自然。老张这个时候就担心我会不耐烦,所以会想尽办法让我缴械,但戛然而止绝不是意犹未尽,有时候我还会感到被嫌弃。
别人的贤者时间要么撩骚,要么相顾无言,老张跟我则是真诚地反省和互相道歉,这体验实在说不上“好”。
04.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见对方?
老张和我对彼此的定位是“炮|友”,按理说做都做不爽,两个人就没必要再见面了。但我们还是保持了长期的联系(尽管话也不多),这就很奇怪。
老张揶揄我是为了蹭淋浴:“你在香港都住得很差,而我都住五星级,你要来我这边才能‘洗澡’嘛”。
这话说的我一点儿脾气没有:见第一面之前,我跟另一个人在麦当劳里聊太久,一不小心就过了见面约定时间。他也没生气,只问我聊得那么开心,怎么没跟那个人走了还要在这里“等”他。我又羞又愧,知道多说几遍“对不起”他也不愿意听,就憋出来一句:“因为你那里洗澡方便”。
老张却很真诚地接了一句:“我理解你,‘洗澡方便’说明你在私密、卫生和空间方面都有需求,这对性很重要。香港地方又小又贵,很多人都因为没有合适的地方而没有性生活,我住得好一点多少是个优势,其实还挺惭愧的。”
我当即就觉得老张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人。我很喜欢“意识好”的人:在这个把阶级秩序的丑陋面直接暴露出来给人看的地方,又浸淫在团购高级酒店来拍照打卡发朋友圈的“中产阳光gay”文化里,老张还能讲出这种真诚到几乎是胡说八道的反思来,就让我很心动,也真的不多见。跟他在一起,我有种难得的舒服。
老张在性上有一些不自信。其实他的需求都是合理的,但总被当做矫情和斤斤计较;另外作为一个白人,他总把对亚洲人情节(Asian Fetish,这种基于种族的性偏好面临着很大的争议)的批评投射到自己身上,认为提要求就不合适,所以也不喜欢开口。要照顾他这些顾虑,就要能体察也愿意问,要有“专业精神”。
老张说我们都是都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前面的人,所以很难取悦自己,但会因为别人的开心而有成就感。他知道只要他开心,我就一定是开心的,也知道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心,这样的成就感是很难找到替代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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